原標題：大導不談票房，只談電影初心

李安馮小剛侃侃而談。

李安的《比利·林恩的中場戰(zhàn)事》和馮小剛的《我不是潘金蓮》即將先后上映，讓原本平淡的11月影市變得熱鬧起來。昨晚，李安和馮小剛共同出現(xiàn)在清華大學，在名為“我們的第一次”的對談里，兩人與主持人賈樟柯從創(chuàng)作初衷聊到電影技術(shù)，還分享了自己對電影矢志不渝的初心。

在電影《我不是潘金蓮》里，女主角為了討回尊嚴，到鄉(xiāng)、鎮(zhèn)、省各級上訪要說法，面對的卻是種種荒謬、無奈。這樣一個無助的婦女，讓人總能在現(xiàn)實生活里找到相似的身影。“我們會看到很多所謂當代題材、現(xiàn)代題材的電影，拍得很現(xiàn)代，有最新的手機，辦公室里全是電腦。”馮小剛說，“潘金蓮”里非常逼真地反映了當下的另一種環(huán)境，包括周圍的人際關(guān)系，“它是一部真的當代電影，現(xiàn)在這種電影確實非常少。”

從《一九四二》開始，馮小剛的創(chuàng)作方向出現(xiàn)不小的調(diào)整，從過去的喜劇之王、賀歲片之王，突然開始觸及歷史和復雜現(xiàn)實。在外人看來，這個轉(zhuǎn)變有些突兀。他本人卻不這么看：“我兜了一個大圈，其實一開始就是要奔著這條路走。”馮小剛透露，最初有一年他拍的電視劇、電影，三部都被槍斃了，沒人愿意給他投資。“怎么辦呢？我得干活啊！”于是他采取了拍賀歲片的方式，沒想到贏得了很多觀眾。 “因為拍電影，我確實賺了很多錢。我想要做點什么，還是要回到我最想做的事上去。所以我不要再去更多地妥協(xié)，應該把自己非常想拍的東西拿出來拍。”

馮小剛坦言，即便今后自己再勤奮，恐怕也就再拍上六七部電影吧，所以不能再浪費時間。“現(xiàn)在有一句話叫做順勢而為，好多人勸我，市場這么好，要順勢而為。我現(xiàn)在想的是要順心而為，不是順勢而為。順勢而為的話，我覺得90%的人都在做這樣的事情，不缺我這么一個。”

李安新片里最令人震驚的，則是男主角比利在中場秀所遇到的那些人。比如說球隊大老板在比利身上看到的是商機，但秀場舞臺的裝卸工卻因為一言不合要對這位國家英雄大打出手。李安說，電影看似講的是軍人的戰(zhàn)爭，其實講的是社會各個階層的人心里面的戰(zhàn)爭。

常年在美國拍戲，又頻頻與中國市場接觸，李安對兩邊的電影制作體系都較為了解，他也很愿意分享自己的心得。“美國電影片場制度非常模式化，沒有什么活力，做不出什么東西。”他透露，自己的新片就暗藏了他的反諷，對美國電影制度發(fā)了幾句牢騷。而對于內(nèi)地市場，李安滿懷期待：“這邊不光是有錢，大家對電影滿懷憧憬，還沒有疲勞，這個很寶貴。希望中國電影能夠做起來，而且持續(xù)很健康地發(fā)展。”

在李安新片結(jié)尾，士兵們參加完中場秀之后不無感慨，原來覺得戰(zhàn)場特別危險，但經(jīng)歷中場秀之后，覺得回到戰(zhàn)場才是最安全的。馮小剛借此笑說：“我們電影人每天要處理很多復雜的人際關(guān)系，包括和投資人碰面，商量宣傳策略，我們都很緊張。只有當回到電影里面去，我們才是最安全的。”李安很快接過話茬，他說兩個月以前，自己抽空休假，跟太太爬山，不幸從山上摔下來，腿受了傷，花了兩個月才恢復，“我也是在工作中比較安全一點兒。”

此次兩人新片的拍攝技術(shù)都很先鋒。馮小剛的片子采用圓形構(gòu)圖，但他給女主演范冰冰的特寫鏡頭很少。“我發(fā)現(xiàn)因為她的符號感太強了，所以不如離她遠一點。”馮小剛解釋。李安做的事情跟馮導的方向完全相反，他的攝影機如此靠近演員，演員臉上的雀斑、細微的毛細血管都能看到，對演員的挑戰(zhàn)、壓迫感非常之大。李安稱贊說：“當演員在表演時，他給你的東西其實層次非常多、非�？少F。他已經(jīng)不是在表達，而是在感受，本身就有一種美感在里面。我們拍出來以后，攝影師對著大特寫很激動。一個人臉部的豐富性，遠遠比很多大場面好看。”

兩位大導演的年紀已在六旬上下，都選擇以全新的技術(shù)拍電影，不得不讓人佩服他們的勇氣。“以前我從來不打底稿，今天面對兩位導演，因為是我的前輩、可敬的同行，我做了很多準備。但是在這個過程中，我越來越放松，因為我覺得我是在跟兩個年輕導演聊天，李安導演說回到電影很充實、很安全，我說回到電影很年輕，所以我們都是電影王國里的年輕人。”賈樟柯動情地說，這是一次非常難忘的對談，因為他們沒有談票房，也沒有談藝術(shù)跟商業(yè)的對立。

記者手記

“小鋼炮”啞火改口頻“點贊”

曾經(jīng)習慣在各種場合頻頻開炮的馮小剛，在溫文爾雅的李安面前，畫風大改。

李安的兒子李淳這次在片中飾演一名美軍士兵。當被問到如何看待兒子的表現(xiàn)時，李安未及開口，馮小剛便搶過話頭：“演得非常好。他表演的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，還是非常有天賦的。”

在談到選景時，馮小剛抱怨由于很多地方千篇一律，每次拍電影，想選擇一條街道或什么的時候，都覺得太難看。“可是我發(fā)現(xiàn)在這個美學系統(tǒng)之外，出現(xiàn)了一個賈樟柯的美學系統(tǒng)。比如他的《天注定》就是很有幽默感的東西。”這一番話說得賈樟柯都不好意思了，趕緊說“私下單聊”。

不過，馮小剛點贊最多的還是相關(guān)主管部門。“非常感謝電影局和張宏森局長，《一九四二》《我不是潘金蓮》這樣的電影能上映，其實電影局承擔了很大的壓力。”馮小剛說，他覺得自己的一些電影總讓別人扛著壓力，最終電影成了，自己出名了，也掙到錢了，這讓他覺得很不安。“感謝他們?yōu)橹袊�電影導演、中國電影人扛了這樣一些雷。”（陳濤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