圍龍屋正面

第一圍

７月一個炎夏的黃昏，梅州丙村鎮(zhèn)群豐村仁厚溫公祠前的半月形池塘里蛙鳴聲聲。溫伯婆搬了張椅子坐在橫屋的天街上，邊擇菜邊和在旁玩耍的孫輩們念叨：“蟾蜍羅，背駝駝，唔讀書，無老婆。”金色夕陽下，５００年如常的穿堂風把她孩提時代就倒背如流的童謠聲傳到很遠很遠……

隨著游客和專家的紛至沓來，溫伯婆隱隱感覺到圍龍屋正在發(fā)生變化。不錯，她生長于斯的溫公祠，已經(jīng)加入梅州市客家圍龍屋群落申報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的候選名錄之一；她講了七十多年的“阿姆話”，也通過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電波傳到了臺灣地區(qū)；而國家級客家文化生態(tài)保護實驗區(qū)也于今年５月正式落戶梅州。

《中國珠江文化史》指出，廣東客家地區(qū)包括東江客家和韓江客家兩個系統(tǒng)，后者是客家的腹心地。其中“客都文化”論述的正是客家文化核心區(qū)——梅州。作為舉世聞名的“客都”，梅州為何選擇圍龍屋而非土樓作為客都民居代表申遺？為何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以梅州客家話播送至臺灣？為何文保實驗區(qū)設(shè)立在梅州而非別的客屬地區(qū)？帶著這些疑問，記者日前前往這個位于粵東北山區(qū)的客家文化核心區(qū)，發(fā)現(xiàn)“世界客都”梅州正以開放包容的新姿出現(xiàn)在世人眼前。圍龍屋的故事，翻開了嶄新一頁。

圍龍屋的墻

隨“申遺”腳步走向世界

“溫公祠有３９０間房，最多的時候住了９０多戶，４００多人，現(xiàn)在第３１世都已經(jīng)出生了。”在擁有５００多年歷史的溫公祠，溫家第２４世的溫進祿老人自豪地向記者介紹。“我們祖公禮請高人點化了這個風水屋場，丁財兩旺！”他說，圍龍屋禾坪前的水塘管財，所謂“水帶財”；祖公廳后面的“化胎”主管丁，化育萬物。

從高處看，客家民居圍龍屋（俗稱圍屋）前面是半月形池塘，后面是圍屋，兩個半圓相合包圍了正屋。作為梅州最大的圍龍屋，仁厚溫公祠由堂屋、橫屋、圍屋、化胎、池塘五部分組成。中軸線的堂屋，光中廳就可擺２０臺宴席。堂屋的兩邊各有四行橫屋，堂屋和橫屋的后面是三層弧形的圍屋，形似長龍又似彩虹。

溫進祿告訴記者，圍龍屋最神秘的組成部分——“化胎”是一個龜背形的土包，象征女人的腹部，上面用大小均勻的石塊鋪成，傳說鋪的石塊越多，子孫后代就越多。化胎前面的正中下方，設(shè)了一個由代表“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”的五個石塊組成的“龍神伯公”，這就是主管生育的神靈。

作為宗祠和民居合一的建筑，圍龍屋堂屋的上堂設(shè)了祖先神牌。“雖然不少后生已經(jīng)遠走他鄉(xiāng)或在附近蓋起了洋房，但除夕夜卻熱鬧非凡，所有族人都會回來祭祖。”

然而在福建永定客家土樓已聞名世界時，圍龍屋卻一直養(yǎng)在深閨人未識。“圍龍屋是‘世界客都’的注腳。”嘉應(yīng)大學客家研究院院長房學嘉教授告訴記者，關(guān)于土樓和圍屋的區(qū)別，無論從分布范圍、建筑歷史和居住者使用方言來看，圍龍屋才是客家人最具代表性的民居，是梅州客家地區(qū)最具特色的民居建筑形式。

“相比起土樓的全封閉構(gòu)造，圍龍屋是四通八達開放式的，體現(xiàn)了梅州客家人開放包容的姿態(tài)。”梅州市委宣傳部副部長郭文烈說。正因為其豐富的客家文化內(nèi)涵，梅州市在２００９年啟動了客家圍龍屋申報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工作，把這一古老“注腳”推向世界。

據(jù)統(tǒng)計，梅州現(xiàn)存的客家圍龍屋總數(shù)有上萬座，遍布于梅州地區(qū)的山水間，普遍有著２００－６００年歷史。客家圍龍屋與北京“四合院”、陜西“窯洞”、廣西“桿欄式”、云南“一顆印”被中外建筑學界稱為中國民居建筑的五大特色。文博專家認為，圍龍屋從建筑風格到民風民俗處處展示了客家的人文歷史，是客家文化的重要象征、世界民居建筑奇葩。

圍龍屋的聲

古老“阿姆話”傳遍臺灣

“月光光，秀才娘，騎白馬，過蓮塘，蓮塘背，種韭菜……”走出溫公祠時，群豐村一群剛放學的小學生們邊唱邊走，親切的鄉(xiāng)音又把記者帶回了童年時代。房學嘉教授告訴記者，俗稱“阿姆話”的梅州客家話如今已經(jīng)隨電波走進了臺灣�，F(xiàn)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每天為臺灣地區(qū)播送一個小時的“客家天地”節(jié)目，內(nèi)容涵蓋以梅州為中心的客家新聞和客家風情。

制作該節(jié)目的前沿編輯部去年１０月落戶“世界客都”梅州，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在全國設(shè)立的唯一一個客家話編輯部。“臺灣的客家人達４００多萬人，其中廣東籍客家人最多，所以臺灣客家話和梅州客家話口音接近，以梅州客家話播送更容易被臺灣客家人接受。”編輯部的工作人員說，梅州客家話可以說是各地客家話中的“通行語”。

走在梅州的大街小巷，耳邊傳來的幾乎是古老的梅州客家話。即使是初到梅州的游客，也會饒有興趣地學起客家話中使用率最高的一個字：“■”（我）。如今，在外來人員較少的梅州，客家話是“十足十”的生活用語。這也是梅州這座全國唯一的純客家地級市的一大特點，讓梅州在閩、粵、贛眾多客家城市中顯得更為純粹。

“客家話是中原古音的活化石。”房學嘉教授說，作為漢語八大方言之一，其語音、語匯、語法、句法等方面都具有獨特的個性。語言學家早已公認客家話以梅縣話為標準音。客家話是客家文化的重要特征，也是客家人成為一個獨立民系的一大特征。

“寧賣祖宗田，不忘祖宗言”——這句看似簡簡單單的話，卻像一條紅絲帶，把漂泊四方的客家人緊緊維系在一起。丘逢甲、林風眠、黃遵憲、張弼士……這片熱土孕育出一批又一批的歷史文化名人，把客家話帶到了世界各地，也為客家崇文重教的傳統(tǒng)精神寫下了最佳注釋。

圍龍屋的魂

“世界客都”構(gòu)建精神家園

走在梅州，不論青青的山梁上，潺潺的溪水邊，還是熱鬧的街市里，美麗的江堤畔，客都文化的歷史感都撲面而來，有《詩經(jīng)》遺風的天籟之音——客家山歌，天人合一的中國典型民居——圍龍屋，中原古音的活化石——梅州客家話……處處向你展示客家文化核心區(qū)的獨特魅力。國家文化部今年５月批準梅州設(shè)立國家級客家文化生態(tài)保護實驗區(qū)，成為“世界客都”一個重要地標。

“汀州是客家祖地、贛州是客家搖籃，梅州是世界客都，河源是客家古邑，這是客研專家長期以來的研究結(jié)果。”著名作家、原廣東文學院院長程賢章說，批準梅州設(shè)立國家級客家文保實驗區(qū)，不但標志著國家對梅州作為“客家文化核心區(qū)”的肯定，而且標志著客屬地區(qū)對梅州客家文化所表達的認同。

他認為，梅州作為“世界客都”，是客家民俗文化保存最完好、非物質(zhì)文化項目最多、文化傳承最持久的地方，也是客家方言最純正、我國唯一全境使用客家話的區(qū)域。將客家文保區(qū)設(shè)在梅州，將其成為全球客家人精神家園的重要標志。

客家文化的核心內(nèi)涵，包括倫理觀、價值觀較多地保留了中原文化特色，因此，客家人猶如中華民族文化的守護神。華南理工大學客家文化研究所所長譚元亨在研究中指出，如今客家人群體在某種意義上正在萎縮，客家文化在很多地方幾乎被“湮沒”，很多在外的客家人都已經(jīng)被同化了。“客都”梅州的地位是歷史上形成的，梅州無疑是維系客家民系和客家文化的旗幟和基地，其地位應(yīng)該得到進一步強化。

作為繼閩南、徽州、熱貢、羌族文保實驗區(qū)后的第五個國家級文化生態(tài)保護實驗區(qū)，梅州如今正在開展保護工作，盡快爭取國務(wù)院早日批準設(shè)立國家級客家文化生態(tài)保護區(qū)。郭文烈副部長介紹，如今的工作重點是編制文化生態(tài)保護總體規(guī)劃和具體實施方案，以法規(guī)形式開展保護和傳承工作。

圍龍屋的故事，正在全球視野中續(xù)寫嶄新篇章。